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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維是亡國亂相嗎?蜀漢之亡姜維應負多大責任?

作為諸葛亮、蔣琬、費礻韋之後的蜀漢重臣姜維,古往今來對其褒貶不一。或雲其為天下英俊,或雲其為一時儀表,或雲其“玩眾黷旅”,或雲其為亡國亂相。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是耶非耶,值得探索。因為這既關係到諸葛亮薦人是否有當,也關係到蜀漢之亡姜維應負多大責任。有鑑於茲,試以三事辨之,就教於方家。

姜維是亡國亂相嗎?蜀漢之亡姜維應負多大責任?

一辨該不該投蜀

建興六年(公元228年),諸葛亮兵向祁山(今甘肅禮縣東),時曹魏天水太守馬遵及天水人中郎姜維等屬官隨雍州刺史郭淮自西縣至洛門(今天水附近)考察,聞亮軍已到祁山,淮對遵說:“是欲不善!”遂東還上圭阝(今天水市西南)。遵所治冀縣(今甘谷)西偏,又恐吏民作亂,遂亦隨淮去。維卻對遵說:“明府當還冀。”遵疑維等有異心,未聽。維追至上圭阝,“城門已閉,不納。”維家在冀,“相率還冀,冀亦不入維。”而城中“見維等大喜,便推令見亮。”“亮見,大悅。”維等投蜀經過,裴松之所注引之《魏略》與《三國志蜀書》姜維本傳基本相同。所不同者,姜維投蜀時,適逢馬謖敗於街亭,《魏略》稱“遂將維等卻縮(用繩子捆起來)。維不得還,遂入蜀。”如此看來,維之入蜀好象有主動與被動之分。姑勿論兩說誰可靠,均說明姜維是在不得已情況下投蜀的。而《晉陽秋》、《雜記》作者孫盛卻說:“姜維策名魏寶,而外奔蜀朝,違君徇利,不可謂忠。”裴松之說:“維本無叛心,以急逼歸蜀。”孫盛卻認為姜維是叛臣。這與時論大相徑庭。

姜維是以“好學與儉素”聞名當時的。陳壽在顯姜維作傳時,引與維同在蜀漢稱臣的谷阝正之言道:“姜伯約據上將之重,處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資財無餘,側室無妾媵之褻,後庭無聲樂之娛,衣服取供,輿馬取備,飲食節制,不奢不約,官給費用,隨手消盡;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貪厲濁,抑情自割也,直謂如是為足,不在多求。”由此看來,姜維並非徇利之徒。至於是否違君,那就要看違什麼樣的君了,是明君抑昏君?是有道抑無道?伍子胥數代有功於楚,因避平王之害而投奔於吳。韓信原為項羽郎中,因不被重用經蕭何薦而歸劉邦。曹操離間馬超、韓遂,超先依張魯而後降劉備。此等事例,屢見不鮮。良禽擇木而棲,乃生物之本性。姜維在欲歸不能的情況下投靠明君,並非過錯。孫盛之言謬也。

姜維投蜀後,曾得母書令其當歸。維說:“良田百頃,不在一畝,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孫盛據此卻說姜維“捐親苟免,不可謂孝。”裴松之也同意“可責其背母。”此論之所以令某些人贊同,可能受父母在不外遊的習俗影響,抑或是因為徐庶孝母受到世人尊敬的緣故。但具有鴻鵠之志的姜維,不像孟公威。當年諸葛亮勸思鄉欲北歸的孟公威說:“中國饒士大夫,遨遊何必故鄉邪!”況姜維之投蜀系其“遠志”,而非“捐親苟免(棄母求生)”遊步中華,奈何受孫盛之責難哉!

二辨該不該征伐

陳壽說“姜維粗有文武,立志功名,而玩眾黷旅,明斷不周,終致隕斃。”孫盛亦說姜維“德政未敷而疲民以逞,禦侮之任而敵喪守……。”裴松之注引習鑿齒的《漢晉春秋》也載有費礻韋說姜維的話:“吾等不如丞相遠矣;丞相猶不能定中原,況吾等乎!且不如保國治民,敬守社稷,如其功業,以俟能者,無以為希冀僥倖而決成敗於一舉。若不如志,悔之無及。”看來以上諸論,均系以成敗論英雄,正如谷阝正所言:“凡人之談,常譽成毀敗,扶高抑下……。”

三國後期,形勢急轉直下,蜀漢漸弱,司馬懿父子正春風得意之際。姜維投蜀時正像當年諸葛亮出山時的年齡一樣。6年後,亮卒,33歲的姜維為右監軍輔漢將軍,統諸軍。維之擔此重任,可能與諸葛亮推薦有關。維投蜀時,亮曾給信留府長史張裔、參軍蔣琬,說“姜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考其所有,永南、季常(李邵、馬良)諸人不如也,其人,涼州上士也。”又說:“姜伯約甚敏於軍事,既有膽義,深解兵意,此人心存漢室,而才兼於人……。”

由此可以看出,諸葛亮是非常識姜維的,說他不僅熟稔軍事,而且忠於漢室,公元249年,諸葛亮去世15年,已是48歲的姜維按照諸葛亮北伐中原的戰略,出兵隴西,與魏大將軍郭淮、夏侯霸戰於洮西(今臨洮一帶)。又6年,維率萬人出石營(今西和縣西北),圍南安(今武山縣地)。後數年累與魏軍征戰於上述諸地。延熙十九年(公元256年),與鎮西大將軍胡濟會攻上圭阝,因濟失約,為魏大將軍鄧艾所破,“維謝過引負,求自貶削。”維之所以連年攻戰,認為坐等時變,終非良策;猶恐老老死,有負諸葛亮之厚望。雖然功未立,仍夙夜匪懈,心懷“殄敵之術”。在襲用魏延及王平“實兵諸圍以御外敵”戰術的基礎上,令“諸圍斂兵聚谷”,進可攻,退可守。但終因魏強蜀弱,未能按維之謀略而成大業。如依費礻韋之言,“敬守社稷”,“以俟能者”,採取消極等待態度,霸業何時可成?漢室何時可興?

諸葛亮《隆中對》之願望何日才能實現?世上不如諸葛亮之人多矣!世上不如曹操之人亦多矣!為何曹操去世後,司馬父子仍征戰未已呢?抓緊有利時機,一統天下,魏蜀吳的想法是一致的。而重要的問題卻在於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合諧辯證的運用。自諸葛亮去世,至姜維與郭淮、夏侯霸征戰於洮西,15年間,蜀漢“能者”未出,姜維豈能坐以待老?其後,“每欲興軍大舉,費礻韋常裁製不從,與其兵不過萬。”直至費礻韋卒後,即將步入花甲之年的姜維,始累與魏軍爭奪於今天水地區。

正如清史學家王鳴盛所說:“不討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戰爭是殘酷的,無兵怎能戰?勝敗乃兵家常事,帥軍者誰不想勝?何謂“玩眾黷旅,明斷不周?”看來陳壽之言“過苦”矣!

三辨該不該死難

景耀五年(公元262年),姜維率軍出侯和(今臨潭南),“為鄧艾所破,還住沓中(今臨潭西南)。”因宦官黃皓當道,不敢還成都。次年仍表後主,遣張翼、廖化“分護陽安關口(今陝西寧強地)、陰平(今甘肅文縣)橋頭,以防未然。”但後主受黃皓愚弄,未聽。後雖遣張、廖及董厥等援助,但為時已晚,鍾會攻下漢城,維與翼等退保劍閣。此時,會修書於維:“公侯以文武之德,懷邁世之略,功濟巴、漢,聲暢華夏,遠近莫不歸名。每惟疇昔,嘗同大化,吳札、鄭喬,能喻斯好(吳季禮聘於鄭與子產相識故事)。”恭維備至,意在勸降。而“維不答書,列營守險。”正在鍾會因運糧不濟意欲退兵之時,而鄧艾卻偷渡陰平,破諸葛瞻於綿竹。後主請降,艾據成都。

姜維身在前線,聽說後主欲守成都,又說要去東吳,又說要南入建寧(今雲南轄地)。在眾說不一情況下,於是率軍由廣漢、妻阝道(今四川治縣南)以控虛實,可是卻被後主勒令“投戈放甲。”維與會在涪(今綿陽東)見面。會說“來何遲也?”維正色流涕說:“今日見此為速矣!”可見維之奉命投降,心情是非常沉痛的。

姜維投降後,鍾會厚待之,出則同車,坐則同席,會對長史杜預說:“以伯約比中土名士,公休(諸葛延)、太初(夏侯玄)不能勝也。”雖如此,維仍存復漢之心。《漢晉春秋》說:“會心懷異圖,維見而知其心,謂可構成擾敵以圖克服也。……詭說會曰:‘今君大功既立,大德已著,何不法陶朱公(范蠡)泛舟絕跡,全功保身,登峨嵋之巔,而從赤松遊乎?’”鍾會知維之語意,仍“情好歡甚。”《華陽國志》也說:“維教會誅北來諸將,既死,徐欲殺會,盡坑魏兵,還復蜀祚,密書於後主曰:‘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兩書均說明了姜維雖身在曹營而心仍存漢室。但由於鍾會與鄧艾勾心鬥角,矛盾重重,姜維在鍾會之亂中全家被殺。復漢之望絕矣!

孫盛卻認為“維進不能奮節綿竹之下,退不能總帥五將,擁衛蜀主,思後圖之計,乃反覆於逆順之間……亦衰弱之國,而屢敗兵於三秦,已滅之邦,冀理外之奇舉,不亦暗哉!”說姜維“敗不死難,不可謂節。”此論卻遭到裴松之駁斥。鬆之認為,姜維列營守險於劍閣時,鍾會計議退兵,“全蜀之功,幾乎立矣。但鄧艾詭道旁入,出於其後,諸葛瞻既敗,成都自潰。維若回軍救內,則會乘其背。當時之勢,焉得兩濟。而責維不能奮節綿竹,擁衛蜀主,非其理也。”又說,會如能授維重兵,殺會復蜀,不為難矣。

看來孫盛也承認姜維“偽服事鍾會,因殺之以復蜀土”之事。大約在蜀亡後65年,孫盛自稱曾隨東晉安西將軍庚翼平蜀,“見諸故老,及姜維既降之後密與劉禪表疏。”“蜀人於今傷之。”孫盛既知姜維之用心良苦,又為何責其“敗不死難”呢?死,應死得其所。正如東晉史學家幹寶所說:“是以古之烈士,見危授命,投節如歸,非不愛死也,固知命之不長而懼不得其所也。”鍾會在進攻關口時,守將傅僉格鬥而死,“魏人義之。”諸葛瞻父子雙雙戰死,古今均受到人們的景仰。就連蜀敗自殺的劉禪的第五子北地王諶,也受到人們的稱讚。如像孫盛所期望死法,不一定會得到人們的好感。

蜀之亡,原因有三。

一、後繼無人

蔣琬、費礻韋“承諸葛之成規,因循而不革,是以邊境無事,邦家如一。”可惜這種局面為時不長,二人先後亡故。至姜維為相時,蜀漢人才匱乏,就是像姜維這樣“蜀官皆屬天下英俊,無出維右”的人也不多,可見姜維是當時蜀漢的佼佼者。相對而言,曹魏卻是人才輩出。

二、奸佞當道

姜維在為鄧艾年破還住沓中千鈞一髮之際,宦官黃皓與大將軍閻宇“弄權於內,”欲廢維樹宇,維自恐懼。未能施展抱負。正如《陳情表》作者李密所說:“安樂公得諸葛亮而抗魏,任黃皓而喪國。”

三、後主昏聵

劉禪即位後,仍以諸葛亮為丞相。對亮說:“政由你,祭則寡人。”直至蔣琬死後,才自攝政事。但宦官專朝,通無政令。陳壽評他:“任賢相則為循理之君,惑閹豎則為昏暗之後,”“自亮歿後,茲制漸虧,優劣著矣。”諸葛亮卒於公元234年,蜀漢亡於公元263年,30年間國勢日衰,欲挽狂瀾,絕非姜維力所能及。

綜上所述,可證蜀漢之亡,其責不全在維,諸葛亮之薦維並無大錯,維之徵戰在於執行北伐戰略。正如元初史學家胡三省所言:“姜維之心,始終為漢,千載之下,炳炳如丹,陳壽、孫盛之貶,非也。”

以上三辨,當否,請指正。